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 康雪

(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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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在云南泸沽湖

曾住过的小村子

有一株向日葵秆，开出了

七八朵花

每一朵都有不同的表情

这让我惊叹——

多么非凡的能力啊

我从来没法

让一具孤零零的肉体，看起来

很热闹

雪

雪必然是，从高处

舍弃

从低处，抚慰人心。

雪必然是婴儿、泪水、他日重逢

雪必然是

你

是人间配不上的爱和失去。

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在葡萄园里，踩着他的脚印

雨后的泥土，这样柔软

像突然爱上一个人时，自己从内部深陷

可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从未在天刚亮时，就体会到天黑的

透彻和深情。

这深情，必是在远方闪耀而仍被辜负的群星。

我真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在葡萄园里，我知晓每一片空荡的绿意

却不知晓脚印覆盖脚印时

这宽阔而没有由来的痛楚。

为什么写作

你知道吗，云雀可以

一边飞在空中

一边歌唱

不是所有鸟类都能这样

甚至

只有少数的鸟才可以

南方没有云雀

但我想要

云雀出现在我的这首诗中

不是一只，是一大群

是很多很多，在专注于飞行时

还能歌唱的云雀

你知道吗，它们歌唱并不是

因为幸福

充满色彩的虚无

风吹啊吹。红的，蓝的

橙的

飞啊飞。

上学期结束时

就觉得幼儿园门口的气球

像串甜梦

转眼又开学了，这里挂着

新的气球

在风中仍是雀跃

以前觉得气球真适合小朋友

现在发现

是大人更需要这些。

一个问题

需要多少钱，才能过上

想要的生活？

夏末初秋

在319国道的某一段——

你不知道这一段有多长

两边都是高大梧桐

茂密闪亮的绿看不到尽头

走啊走

你走在无数枝叶的阴影中

觉得呼吸这样美丽

这样美丽，你却突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需要回答或纠正的问题：

需要多少爱

才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早晨真是可爱

远处山峦白雾缭绕

近点儿一只麻雀正从芦苇茎上

飞起——

麻雀消失了，芦苇还带着

那点弧度在动荡

那是和我毫不相关的动荡

那是什么风

也吹不出的动荡

无知，无尽

却让人喜不自胜的动荡——

只有这样的动荡过后

我才有点理解马尔克斯式的

美丽哀愁

秋天的第一束花

有一束叫知遇

有一束叫星芒万里。还有一束

叫爱笑的眼睛

卖花不一定幸福

但至少是件和幸福相关的事。

我渴望过，有间花店

但不一定会取这样天真的名字：

想要的都得到。

你想要什么？我们长大

只能许合适的愿望

但祝福一定要最好的

我想送你一束花，但又不仅仅

是一束花。

水牛

它吃草的样子，真是温柔。

它的尾巴

甩在圆圆的肚子上，也是温柔

它突然侧过头看我，犄角像两枚熄灭的

月亮，但它的眼睛

黑漆漆的，又像蓄满了水。

我们短暂的对视，再低头时

它脖子上的铃铛发出

轻微的响声――

我们就这样交换了喜悦，我们将

在同一个秋天成为母亲。

婴儿与乳房

以前不知道，天生柔软的乳房

能变得比石头还坚硬

不知道石头里有河流

河流里有怎样壮阔的温柔与暴力

这暴力是婴儿独自承受的。

以前不知道

不是一生下婴儿就能成为母亲

不是掏出乳房就能轻松地

喂养这个世界

是婴儿，以非凡的耐心

慢慢教会一个人成为了母亲。

是婴儿

让普通的双乳有了潮起潮落

有了月亮一样的

甜蜜盈亏

是婴儿，平衡了一个母亲乳房内部

与外界无垠的疼痛。

康雪曾用笔名夕染。1990年生，湖南新化人。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扬子江诗刊》等，曾获2016年诗同仁年度诗人奖、2016年湖南年度青年诗人奖。参加第34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回到一朵苹果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