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ESG和可持续发展已成为全球共识，在中国也得到了积极响应。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要求推动实现高质量发展的中国式现代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强调牢固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加快发展方式绿色转型，深入推进环境污染防治，提升生态系统多样性、稳定性、持续性，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这些都深刻表明，可持续发展和ESG的理念已成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动选择和重要举措。

【资料图】

中国金融市场ESG政策体系日益完善

制度建设在ESG理念落地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基础性作用，是ESG生态系统的核心组成部分。中国ESG相关政策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目前已经涉及理念引导、执行指南、激励约束等ESG实践主要流程，覆盖对象包括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政策框架逐步清晰。我们对中国金融市场ESG相关政策以及ESG信息披露要求的主要内容进行梳理，展示中国金融市场政策推动ESG实践取得的进展，为境内外机构深入参与中国ESG投融资提供参考。

2016年，人民银行、财政部、发改委、原环保部、原银监会、证监会、原保监会联合出台《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银发〔2016〕228号），确立了中国绿色金融体系建设的顶层架构。此后，各类型理念指引、激励机制、信息披露以及金融工具指引等政策相继出台，覆盖ESG投融资过程的主要方面。

（一）相关理念指引陆续推出，引导资金流向ESG领域。中国ESG相关指引文件主要集中在商业银行信贷领域。早在2007年，为配合国家节能减排战略实施，企业落实环保政策的情况成为银行授信审查条件；2012年，原银监会发布《绿色信贷指引》，鼓励银行主动开展绿色信贷业务；2022年，银保监会印发《银行业保险业绿色金融指引》，进一步引导银行保险机构从战略高度将环境、社会、治理要求纳入管理流程和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在引导资金流入绿色领域的同时，多个国家部委相继出台政策，引导信贷资金流向小微企业、乡村振兴领域，推动金融机构履行社会责任。

2018年后，资管产品ESG相关投资指引陆续颁布。2018年，基金业协会发布《绿色投资指引（试行）》，2019年，信托业协会发布《绿色信托指引》，引导ESG主题资管产品向标准化、规范化和可持续方向推进。

（二）各类激励机制持续出台，提升金融机构参与积极性。一是将ESG纳入金融机构业绩评价指标。2012年后，原银监会、人民银行、财政部陆续发布《绿色信贷实施情况关键评价指标》《银行业金融机构绿色金融评价方案》《商业银行绩效评价办法》等文件，将银行服务生态文明建设和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纳入考核体系，绿色信贷、绿色债券、小微企业贷款、乡村振兴贷款规模及增速等成为银行绩效考核指标。

二是颁布税收优惠及贴息奖补等政策。包括对小微企业、乡村振兴金融服务给予利息收入免征增值税、贷款损失准备金税前扣除等税收优惠政策，对符合条件的银行执行优惠的存款准备金率，创设支农、支小再贷款、再贴现工具以及碳减排支持工具等，引导金融资源流向乡村振兴、小微企业及绿色低碳等重点领域。

三是持续健全金融统计制度。2013年起，原银监会和人民银行相继制定绿色信贷统计制度，并持续进行修订，为绿色金融相关激励政策提供数据基础的同时，监测融资支持绿色低碳经济情况（见表）。

四是出台地方激励政策。多个地方政府和金融监管部门通过出台财政激励、评估奖惩、设立地方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等方式鼓励绿色金融发展。

（三）绿色分类标准逐渐统一，可持续债券快速涌现。2015年，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拉开序幕，多个主管部门参考国际经验，结合中国实际相继出台业务指引，鼓励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发行绿色债券。总体看来，不同品种的绿色债券监管规定不尽相同，支持项目范围以及债券募集资金用于绿色项目的比例要求存在差异。2021年，为统一绿色债券支持项目范围，并逐步实现与国际惯例趋同，人民银行、发改委、证监会联合发布《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2021年版）》。2022年，绿色债券标准委员会发布《中国绿色债券原则》，中国绿色债券规则统一。除绿色债券之外，多种可持续债券子品种的业务指引文件也陆续颁布，进一步丰富了中国ESG可持续金融产品体系。

ESG相关信息披露政策要求逐渐提高

信息披露是ESG相关政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ESG理念在中国的持续深化，目前ESG相关信息披露政策逐渐丰富，覆盖范围逐步扩大，要求逐步提高。

（一）ESG相关信息披露主体以高污染企业、央企以及证券发行人为主。环境保护部门最早出台相关政策，对重点排污企业、上市公司和债券发行人环境方面的信息披露做出要求。证监会以及沪深交易所发布相关指引要求上市公司根据环境保护部门的要求进行信息披露，并进一步在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方面明确披露要求；绿色及ESG主题债券的主管部门也都发布了相关业务指引，要求债券发行人披露对募集资金用途、环境效益等信息。此外，国资委发布政策引导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完善公司治理，鼓励定期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或可持续发展报告。

（二）金融机构的ESG相关信息披露要求逐步提高。2021年，人民银行发布《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指南》《推动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工作方案》《银行业金融机构环境信息披露操作手册（试行）》和《金融机构碳核算技术指南（试行）》等文件，鼓励金融机构主动披露环境风险管理、业务产生的环境影响以及碳排放等信息。

（三）环境和公司治理方面强制披露的信息相对较多，社会责任信息以鼓励披露为主。在环境方面，根据《企业环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办法》，重点排污单位、实施强制性清洁生产审核等对环境可能产生较大影响的企业，必须披露污染物情况、碳排放情况、生态环境违法信息等内容；在证券市场发行证券的企业，需按证券市场主管部门要求披露其融资所投项目应对气候变化、生态环境保护等相关信息，碳中和债券发行人需披露项目环境相关信息，重点披露环境效益测算方法及参考依据。在公司治理方面，要求披露的内容包括所有权结构、董事会组成及履职情况、薪酬结构、关联交易信息、内控制度等，均为强制披露。在社会责任方面，企业可在社会责任报告中披露职工保护、商品质量、社区关系等方面的信息，以鼓励披露为主。

（四）ESG信息披露政策逐渐重视发挥政策激励和处罚的作用。根据《企业环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办法》，对于不依照办法规定披露环境信息，或者披露的环境信息不真实、不准确的企业，相关主管部门在通报批评的同时可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罚款。社会责任承担工作较好的企业和主动披露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能被优先纳入上证公司治理板块，提升企业对投资者的吸引力。

从信息披露看企业ESG实践表现

调动企业开展ESG实践的积极性是推动建设ESG生态系统的核心要义。我们基于2018年至2021年在中国境内债券市场发行公募信用债券的发行人以及A股上市公司披露的数据，对中国企业ESG信息披露和ESG发展表现两方面进行分析。样本企业共计8660家，包括债券发行人5069家，上市公司4070家。总的来看，中国企业ESG信息披露呈现主动性提升、载体多样，但不同主体之间差异较大，披露内容仍需进一步丰富的现状；企业在减污降碳、利益相关方保护等方面主动作为，积极提升自身ESG水平。

（一）中国企业ESG信息披露水平有所提升但仍需完善。一是披露ESG相关报告的企业比例逐年上升。除年报等定期报告和发行文件外，ESG相关报告是企业主动进行ESG相关信息披露的主要载体。统计数据显示，披露ESG相关报告的比例从2018年的16%上升至2021年的19%，披露意愿有所提高。上市公司披露比例高于债券发行人，2021年分别为28%和16%。在企业披露ESG相关报告中，超过80%的披露载体为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而环境、社会及管制报告等其他类型报告的披露比例不断增加。

二是ESG相关报告的披露及时性仍需提升。企业披露当年ESG相关报告的时间主要集中在次年1月至4月，2021年上市公司和债券发行人的这一比例分别为95%和69%。同时，仍有接近20%的债券发行人在次年四季度披露报告，且2021年这一比例高于2018年，披露的及时性有待进一步提升。

三是不同行业ESG相关报告披露率差异较大。在政策推动下，八大高耗能行业的债券发行人披露比例高于债券发行人平均水平，其中石化和建材行业的披露比例超过50%，其他行业披露率均超过或接近30%。八大高耗能行业的上市公司披露比例基本超过上市公司平均水平。

四是大型企业的ESG相关报告披露比例相对较高。资产规模较大的债券发行人，ESG相关报告的披露比例较高。2021年，资产规模超过2000亿元的债券发行人ESG相关报告披露比例超过50%，较2018年提升明显，资产规模500亿元以下的债券发行人ESG相关报告的披露比例在10%左右。市值规模超过1000亿元的上市公司ESG相关报告披露比例处于较高水平，2021年披露比例超过90%；市值规模100亿元以下的企业ESG相关报告披露比例不足30%。

五是环境绩效和社会责任相关信息来源主要为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和年报，公司治理信息披露来源主要为年报。环境绩效和社会责任相关信息主要通过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和年报进行披露，占比在90%左右，近年来其他类型报告的使用比例提升。公司治理相关信息主要通过年度报告进行披露。

六是环境绩效和社会责任相关议题披露率有所提升，公司治理相关议题的披露丰富度持续改善。环境绩效方面，绿色战略与规划、绿色主营、水资源利用和碳排放议题的披露率较2018年有所提升，2021年上述议题的披露率约10%，能源利用、污染防治相关议题的披露率相对较低。社会责任方面披露率较2018年均有所提升，披露率基本在15%左右。公司治理相关议题的披露率相对较高，并且近年来披露的丰富度持续提升，单个议题中披露的指标个数持续增加。

（二）中国企业积极提升自身ESG水平。基于企业披露的数据，对中国企业近年来ESG实际表现进行观察。一是环境绩效方面，样本企业环境管理能力、节能减排及污染防治表现提升较为明显。当前，解决环境污染、控制碳排放强度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同时面临的两大任务。因此，我们选取企业综合能耗、污染物排放情况、降低碳排放方面的举措作为环境表现的重点分析指标。2018年至2021年，企业综合能耗以及废水、废气排放等污染防治代表性指标逐年下降；在全部8660家样本企业中，设置碳排放目标和措施的企业数量从840余家增加到近1400家，中国企业积极响应政策要求，对低碳转型的重视程度日益提升。

二是社会责任方面，企业利益相关方的权益维护不断增强。从企业披露的数据来看，样本企业对员工、客户、供应商、社区等利益相关方的保护不断增强。2018年至2021年，开展工会活动、客户满意度调查、供应商社会责任评估、社区投资与建设方面工作的企业占比持续提升。

伴随中国债券市场刚性兑付的打破，债券投资者保护条款的设置情况成为观察中国企业投资者保护的重要指标。近年来，中国的投资者保护条款类型不断丰富，从4种增加至21种，其中，交叉违约条款以及事先约束或承诺条款是最主要的条款类型，设置比例维持在20%左右。

三是公司治理方面，公司治理机制更加完善，信息披露质量提升。根据样本企业披露的数据，上市公司方面，企业普遍均已设置“三会”（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议事机制，“三会”人员的稳定性和人员素质持续改善；债券发行人方面，设置独立审计委员会和薪酬委员会的企业比例不断提升（见图）。年报由外部审计机构出具“无保留意见”以及按时披露定期报告的企业比例总体有所上升。

相关建议

（一）结合中外ESG发展现状，推进中国ESG相关标准体系建设。目前ESG在全球范围内仍属新兴领域，在ESG理念得到广泛认同的同时，具体行为准则或是评价方法仍未达成统一共识，各类国际组织发布的相关标准也各有侧重。当前ESG在中国仍处于发展初期，一方面，实体企业和金融机构根据自身的理解进行了大量ESG相关探索，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另一方面，各类主体践行ESG的具体行为准则尚不完全一致，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ESG实践的持续深化和规范化发展。因此，应在考虑国际相关实践惯例的同时，结合中国ESG实践现状，推进中国ESG相关标准的构建，从企业披露、到金融机构投资、再到第三方机构评价等多个角度，引导中国企业和金融机构持续深化ESG理念，为中国和世界在可持续领域开展对话和投融资合作搭建桥梁。

（二）参与全球ESG治理，促进国际可持续金融协同发展。当前，中国已与欧盟共同推动绿色分类标准的国际趋同，出台《可持续金融共同分类目录》，供国际投资者参考。未来应继续扩大金融业开放，便利国际投资者参与中国可持续金融市场，增强中国可持续金融市场对国际投资者的吸引力；基于中国ESG相关实践，充分发挥国际可持续金融相关机构和组织的作用，参与国际ESG相关国际规则制定和国际合作。

（三）立足中国企业ESG信息披露实践，加快中国企业ESG信息披露制度完善。ESG信息披露的可靠性和规范性是国际范围内ESG投融资实践深入发展的重要挑战。在政策推动下，中国企业信息披露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在信息的丰富程度、可比性、可靠性等方面还可进一步提高。因此，亟须从政策层面继续推动，借鉴国际相关披露标准，依据中国ESG标准，出台中国的ESG信息披露规范，进一步强化企业ESG信息披露意识，充分考虑企业进行信息披露的可行性，从实际操作的角度考虑，可借鉴其他市场的经验，由金融基础设施提供统一披露模板，尽可能降低信息披露给企业带来的成本负担，规范信息披露相关工作，推动ESG投融资实践的深入发展。

（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与国际资本市场协会联合课题组）